蝙蝠俠可以確認有什麽事情在哥譚發生了。

至少有超過一百人被卷入那次事件，大部分來自阿卡姆瘋人院和黑門監獄，他們身上沒有致命傷，甚至有些人連傷口都沒有，但都失去意識。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情和先前多莉轉告給傑森和迪克的那個超大魔術有關，但現在唯二的知情人士多莉被暴露在改良過的恐懼毒氣中超過半小時，幾乎無法保持自我意識。另外一位帶走她的黑人馬庫斯則消失得無影無蹤，隱秘在哥譚的某個角落。

而多莉口中的聖堂教會則完全無法進入，哪怕是神奇女俠戴安娜站在那棟詭異的教堂前也完全沒有踏入一步的打算。

那位老司祭一定知道些什麽，因此在那裏設立了某種禁止異端教徒進入的魔術。

一天之中大部分時間多莉都在沈睡，偶爾醒來後會說一些意味不明的話語，但即便如此對方的腦電波依舊十分活躍，表示對方一直在進行思維活動，這個現象和那些罪犯相似。

她有時會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發呆，或者從床上跳下跑出屋子，但這種劇烈活動通常不會持續太久，因為她會像是突然停電了的機器一樣瞬間停止動作，靜止在莊園的某一角落。

第一次出現這個狀況時，多莉是從窗戶跑出去的。第一個發現異樣的是早起在外面灌木叢進行早鍛煉的達米安，路過多莉房間時這位敏銳的男孩意識到不會有人讓多莉睡在一間開了窗戶的房間，爬上窗臺往床上一看，果然是空的。

黑發青年正仰頭坐在沙發上睡得昏天黑地。

沒有直接叫醒這位最近異常容易暴躁一點就燃的紅頭罩，達米安選擇將這件事告知阿福後自行解決這個小問題。

最終這位年幼的少年在莊園的後花園裏找到這位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麽的逃跑者。

“你為什麽要逃走？”達米安推動多莉的身體，後者迷迷糊糊地回過頭，藍色眸子盯著面前的少年，似乎在疑惑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沒有在逃走，我在做我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什麽事情？”達米安追問。

多莉張開嘴巴想要回答，但馬上轉過頭向其他地方張望，仿佛有人在叫她。

“你知道我是誰嗎？”達米安將對方的臉扳了回來。

多莉的那雙藍色眼睛似乎終於看到了面前男孩，遲疑片刻，輕輕撩起男孩劉海，在其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

“我知道，你是達米安。”

隨後多莉便在男孩面前暈厥了過去。

本以為這只是一次意外，達米安將這個足足比他高出將近一半的姑娘扛回房間，試圖隱瞞某個最近來韋恩莊園特別勤快的紅頭罩，結果剛打開房門就看見傑森正坐在房間裏和迪克討論問題。

顯然阿福通知了某位大哥來解決這個問題。

不想被卷入其中的達米安本打算放下多莉就走，但就在準備從窗沿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小小的男孩覺得這麽做有些愧對那顆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良心，又將身體轉回面對那兩位義兄。

或許他只是在可憐這個家夥。

“她有親過你嗎？傑森。”

“見鬼的你這是什麽問題。”

“她剛剛親了我的額頭。”

達米安說完這句就從窗沿上跳了下去，他可沒有當一個人肉沙包的打算。況且他還要去芭芭拉家接小理查德去上學，即使沒人明確指出過，但大多數人都覺得多莉現在的狀況是不可逆的。

至少在短時間內。

渡鴉也曾幫忙治療過，但多莉的狀況沒有得到一星半點的改善。

所以他們暫時將小理查德交給芭芭拉來照顧，而其餘人盡全力來解決這件事。

提姆甚至為了聯系上所謂的魔術協會，根據多莉房間裏書本上的描繪去過倫敦和埃及，現在正在北歐，尋找某個移動中樞仿徨海。

但就像多莉曾經說過的那樣，隱秘即偉大，提姆根本找不到那群如同枯木般腐朽的古舊魔術師。

“她親了達米安的頭。”傑森重新為緊閉著眼睛看起來像在忍耐什麽的多莉蓋好被子，沒有想象中的憤怒，理智告訴他達米安只是想要幫忙並沒有激怒他的意思，回頭和迪克敘述事實，“她之前從來沒有對小理查德做過那個動作，從哪裏學的？”

“夢裏。”迪克回答，“一種可能，恐懼毒素從未被徹底清除，她一直活在幻境中。”

“這無法解釋那些阿卡姆的瘋子，布魯斯也排除了這個可能。”傑森搖頭，“他們的腦部電波一樣活躍，但和多莉不同沒有任何蘇醒的痕跡”

傑森也做過很多嘗試。

和對高塔以及老師擁有敬畏之心的多莉不同，傑森在準備了充分道具後直接闖入那片凝固的空間，爬上那座懸浮於空中的高塔。

一塵不染、空無一人。

高塔中沒有任何人存在過的痕跡，結實的木板床上沒有床單也沒有被子、實木與圓石制作的家具上沒有任何擺件、碩大的書房中只有一排排空置的書架。

這裏沒有魔術師。

這只是一個魔術。

一個剛剛被迫離開家園來到陌生地方的姑娘制作出來的幻影。

“提姆在回來的路上，你可以回去休息，我們會照看好她的。”迪克看著面前忍不住用拇指和食指不耐煩揉捏鼻梁的傑森，桌面上全是攤開的各種魔術書籍，以及鋪了一層毯子淩亂的沙發，嘆了口氣，“或者就在隔壁，阿福已經收拾好房間。你知道的，她在這裏很安全。”

“我待在這裏就行。”

迪克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沒有勉強讓他離開。

所有人都知道傑森在自責，他在惱火那天晚上自己沒有去接這位可憐的室友，其實他完全可以對蝙蝠俠發火，布魯斯也做好了再一次面對憤怒傑森的準備。

但最後這個少年只是站在自己曾經的搭檔面前，低下了頭。

“我不知道這是誰的錯。”

傑森並不會大多數時間都待在這間房子裏，應該說只有在需要休息時才回來。在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會出現在那天晚上的羅賓遜公園地下，研究那些白色物質的具體組成結構，或者前往黑面具和稻草人曾經的據點，在裏面翻找查看有無可有使用或者被遺漏的材料。

直到淩晨，他才會躺在沙發上仰頭對著天花板發呆，這和之前在罪惡巷的家裏很像，但終究有些不同。

很難說出其中的區別。

或許是天花板的顏色不一樣，這裏太幹凈，太白了。

耳邊能夠聽到多莉翻身時床單和被子摩擦發出的聲響，這聲音能夠讓他安心。

青年閉上眼睛，他實在是太過疲憊，需要休息。

房間內的空氣近乎停滯，為防止某個家夥隨便亂跑窗戶也被上了鎖，傑森躺在沙發上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沈重，意識漸漸消失。

這很奇特，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在犯罪巷睡得如此踏實的理由是因為那裏是一個誰也進不來絕對安全的地方。但現在不是，他一樣能在這張沙發上陷入沈睡。

或許因為這裏是韋恩家。

傑森很少做夢，尤其是死而覆生之後，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他的睡眠質量還算優秀，但這不代表他不做夢。

比如現在，他以為自己醒了，於是強忍著困意睜開眼睛，卻發現本應躺在床上的姑娘正蹲坐在沙發邊，雙手疊在一起靠在他的肩膀上觀摩自己，藍色眼睛在臨近清晨日光的照耀下，仿佛正在發光。

他們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傑森不用擡頭都可以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

“好吧，你想幹嘛？”

一個古怪的夢，因為多莉此時面無表情，看起來卻過分乖巧，這就讓人有一種虛假的感覺。

“我想嘗試著親你，然後你醒了。”

多莉回答，她的睫毛低垂著，每說一句就抖動一下，像蝴蝶的觸角。

該死的好看。

傑森掙紮著想要從沙發上坐起來，或者幹脆一點從這個一點都不真實的夢中醒來。

他愈發確定這是一個自己不切實際的夢，甚至可能是個見鬼的春.夢。要知道他的室友是個連喜歡和歉意都分不清的十足蠢貨，怎麽可能做得出這種事情？而此時傑森卻覺得做了這個夢的自己更像是個混賬。

他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在這種情況下？

“所以，我可以繼續嗎？”多莉問。

見鬼的，這句話又讓傑森瞬間覺得這壓根不是一場夢，這個問題非常多莉。他的室友是蠢貨不錯，卻又是一個充滿禮貌的蠢貨。

鬼使神差地，他什麽都沒做，只是繼續躺在沙發上，曲起右腿，盯著面前的姑娘。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麽，只知道他想要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

見傑森沒有拒絕，多莉半站起來，一只手撐在膝蓋上，另外一只手將一縷擋住視線的金發撩到耳後，湊上前去，另外半邊的長發像瀑布般垂下，落在傑森裸.露的脖子上，柔軟毛躁的金發隨著對方緩慢移動的動作，刺在皮膚上癢癢的。

傑森想起那張等他意識到已經被他偷偷藏起來的拍立得照片，當時她正全神貫註擺放他作為賠禮道歉偷偷放在電視機櫃上的藍寶石。

而現在，他覺得自己就是那顆被註視著的石頭。

他甚至覺得時間被按下了減速鍵，幾乎能夠感受到周邊所有的環境變化，無論是自己升高的體溫以及耳邊那劇烈的心跳聲，還是那股逐漸靠近總是縈繞在對方身上揮之不去的那股奇怪卻好聞的味道。

但實際上時間並沒有被減速，因為傑森甚至還沒來得及呼氣吸氣，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已經輕輕落到了他的額頭。

“她剛剛親了我的額頭。”

傑森突然想起幾天前達米安的話。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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